好大一朵棉花糖

陷入爱情似乎并没有那么难，就像沉入大海的过程——是溺水的窒息感，也是背叛世俗的快//感。当基利安看到内马尔的尾巴摇摆在水波中时，当基利安望进内马尔透亮的绿眼睛时，当基利安发现内马尔湿滑的舌头无意识地舔过唇角时，就有可爱的丘比特抡起亮金色的弓，将一支带着海洋潮气的爱情之箭笔直地射入这个法国少年的心，红色的心脏被贯穿，全身血液在那一瞬间停滞，细细的电流从基利安的尾椎骨直直爬升到后颈，于是下一秒钟，滞涩许久的鲜血喷涌而出，如同阴沉的乌云下跃出一道闪电，把他完整地击溃。

有时，基利安也会忘记在那座冷冽的城市，巴黎，有一个未婚妻正在等待着他，一位善良的、尊贵的公主。当老国王把宝石制成的王冠置于她蓬松的金发上，那位美丽而又娇弱的公主就牵着他的手，如同一只许愿的白鸽，她说，“Kylian，你会回来的吧？我不知道我还可以等你多久，Kylian。”

那个价值不菲的王冠上有一颗明亮的主钻，公主亲吻他的时候，钻石就从阳光下闪过，落进基利安深黑色的眼睛。

「原来人鱼的眼睛是如此美丽。」

在荒岛生活绝非易事，不过现在有了小人鱼的帮忙，一切就变得容易许多。比起之前基利安总要寻找食物果腹的日子，现在，几乎是每天，内马尔都会主动带来各种食物，有时是悬崖上的果树落到海里的红色浆果，有时是内马尔从海里捉到的虾和鱼，有时，连基利安也不清楚内马尔是如何从海底的宫殿里偷出那些美味的食物来的。

基利安不用再在维持生命这件事情上花费大量时间了，在一些天气不错的日子，法国少年会靠在一块残破的船板上，凝视着不远处海里礁石上歌唱的小人鱼，他琥珀绿的尾巴轻拍过水面，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的天真、海水的湿咸、阳光的温暖。

「内马尔的眼睛比那颗钻石漂亮多了。」

基利安突然这么想到。虽然此刻他想起了未婚妻，可他从未对那位公主的吻感到心动过，他甚至一直在主动逃避那个事实 —— 一个残忍而又荒谬的悲剧。

这位法国少年只是盯着内马尔光滑的琥珀绿色尾巴，那条尾巴并不算很长，因为小美人鱼还只不过 16 岁，他的那条尾巴摸起来是冰凉的、湿滑的，手感倒是很好，总会让基利安想起年幼时那条蓝色琉璃鱼缸里的金鱼，也是那么生动，那么可爱。

 

不过后来，那条鱼死在了基利安的手心里。鱼在死之前会变得异常活跃，它颤抖着尾巴，在基利安的手心里蠕动，金鱼的眼睛没有眼皮，所以基利安就盯着那条金鱼圆润的眼睛，他看到它的眼睛变得空洞，看到它的尾巴变得干涸，看到鱼的嘴张得大大的，像一个要把幼年基利安吞噬进去的黑洞。

那条鱼死了，因为它离开了水。

那条鱼死了，它不会说话，所以基利安只能在心里模仿着，模仿着鱼的求救和哀叫。不过这没什么，因为基利安的耳边并不是完全安静的，隔着一扇厚重的漆金雕花木门，他看到一个fei硕圆润的鼙鼓，白花花的，像贫民窟路边臭气熏天的猪。令人作呕鼙鼓晃荡在母亲的身体上方，哪怕躲在门后的基利安因为恐慌而摔碎了玻璃鱼缸，晃动也从未停止。伴随着高脚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听到母亲的声音，一声声的、破碎而又放荡的shen吟。

那条鱼死了，基利安把它埋在花园里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下，父亲怒骂着让他滚回去读书，于是他拍拍手站起来，他看到父亲身后的女仆衣衫凌乱，他闻到父亲身上那股刺鼻而又突兀的廉价女士香水。他说，尊敬的阁下，你的嘴角沾染了这个低//贱女人的口红，希望这种廉价的蜂蜡不会出现在你的裤///裆里。

父亲用皮鞭抽打他，他在床上躺了五天。父亲告诉他，如果他不是唯一的男孩，那么他会被丢出去，像一只流浪狗一样被丢出去。

那条鱼死了，基利安再也没有养过任何宠物。

 

“kyky，kyky，你今天想吃什么？”

“什么？”

在听清对方的问题之前，基利安下意识回答，他低下头，发现小人鱼正在努力地躺在沙滩上，那条平时灵巧的尾巴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

“太阳要滑下去啦，kyky，我要回去带一些食物给你，”内马尔说，他的眼睛弯弯的，像是金色和绿色的彩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kyky。”

“你可以不回来，”基利安说，他看到内马尔身后碧蓝的海洋，浅浅的荡着波纹，“你说过你的祖母禁止你在海面上过夜。”

“是啊，可是没关系，我想做个坏孩子，”内马尔笑得更开心了，他的眼睛变成了两条弯弯的、细细的弧线，“等我，我会回来的，Kylian。”

基利安还想说什么，可是内马尔已经再次滑入水中了，他的尾巴露出一个尖角，很快消失在远方。

碧蓝的海，仿佛是一座精致的蓝色琉璃鱼缸。

 

夜晚他们会搂着睡觉，内马尔总说他担心基利安又掉到海里去，他的胳膊缠在黑皮少年的腰上，像肆无忌惮的藤蔓。基利安被他吵得烦了，就甩开他的胳膊，直直走到岸上去，可他走不了多远，因为小人鱼很快就会开始大吵，内马尔先是大喊他的名字，基利安，基利安，然后他又开始说自己救了基利安的生命，基利安不应该这么对待自己，说人类都是忘恩负义，不负责任。

基利安听着就有些想笑，他也说，内马尔，你见过几个人类啊？

小人鱼就不说话了，他有一条尾巴，他无法像人类一样上岸，他生气地抓起一把沙子扔出去，很快被风吹散，沙子进入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又干又涩，可怜的小人鱼就痛得哭起来。

基利安起初以为内马尔在发脾气，他看到小人鱼半躺在沙滩上，捂着脸，肩膀一抖一抖的。父亲总是告诉基利安，不能对敌人表现得善良——虽然小人鱼不是他的敌人，可他被内马尔缠得烦了，就生出一种疲惫感来，基利安也不说话，坐在火堆的另一侧，隔着闪烁的火焰，望着海边的小人鱼。

“你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kyky。”

小人鱼又说，他的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声音拖得很长，有些发颤。

“我讨厌发脾气的人，”基利安说，他用胳膊撑起身体，准备站起来，“你不能总是这么爱哭，这个世界没有人会对一个弱者施以怜悯。”

“可是我眼睛疼，沙子进我的眼睛了。”内马尔反驳道，但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连呼吸都变慢了一点。

基利安最后还是走到了小人鱼身后，他蹲下身，把内马尔的脸掰过来。小人鱼的眼角蔓延出一丝血红，沙子磨着他漂亮的眼睛，他什么都不懂，他自己的用手用力地搓着自己的眼睛，把眼角磨得更红了。

“抱歉，Neymar，我不应该这么说你。”

基利安说。

小人鱼的眼角蔓延出一些潮湿，内马尔以为那是泪水，惊喜地喊，“我有眼泪了！我要变成人类了吗？”

他用手指擦过去，那些潮湿感消失得很快，他并没有接到一滴晶莹的泪珠。

“好讨厌，只有这么一点儿，不会只是我头发上的水滑下来了吧？”内马尔嘟囔着说，“所以，你现在愿意抱着我睡觉吗，kyky？”

“当然。”法国少年的胳膊很长，他轻轻地张开双臂，小人鱼就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胸膛前，一点潮湿的液体顺着内马尔的脸印在基利安的胸前的皮肤上，潮潮的，有些发麻。

基利安说，内马尔，人鱼是没有眼泪的。

小人鱼一整天都在游来游去地寻找食物，他好累啊，他的眼皮像是有一万个贝壳压在上面那么重。内马尔靠着他的心上人，快要睡着了。

可是我想要有眼泪，基利安，我还不知道眼泪是什么味道的呢。内马尔说。他快睡着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带着一点海风的味道。他嘀咕着，基利安，基利安，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啊，是不是如果永远都没有船来救你，你就会和我结婚？

法国少年没有说话，他的手指划过内马尔光滑的蜜棕色皮肤，停留在小人鱼胸骨左侧第二根肋骨下面，那里有一颗纯洁的心脏，一下，一下，用力地跳动着。

“永远不要有眼泪，可是我希望，如果你有眼泪就好了，Neymar。”

 

白色的灯光扫过这座荒岛，紧接着就有了更多的探照灯扫过基利安的位置。基利安把小人鱼抱起来，在人声还未抵达这座岛屿之前，他把内马尔推入了海中。

内马尔大喊着基利安，基利安。法国少年却说，滚吧，内马尔，不要再来烦我，你这条愚蠢的鱼，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让我感到恶心。

 

基利安听到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大声地回答对方，然后他回头，海面已经归于平静，就像从未有什么人鱼来过这里。

只是一条愚蠢的鱼。基利安小声地说。他尝到了一点咸味，他想，应该是刚刚把内马尔推下去的时候，海水飞了起来，落在了自己的眼角。

海水和眼泪都是咸味的，所以人鱼不需要有眼泪。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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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tes:

宝贝们儿童节快乐！

突然感觉在这儿完结也行哎，内马爱基利安，基利安爱内马，但是BE。。。。

定位有一点黑色童话。。。。所以如果你想要看下去的话，无论后面看到什么剧情，请不要骂我，谢谢。。。